几个星期前,我去了纽卡斯尔看电影坊展览的开幕。当时至少零下37度,我一边游走于贝尔西会堂(Belsay Hall)的各个房间,一边观看装置,走在前面的女生有一个很好看的包包,上面用不地道的法语印着好玩的语句。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我是想接近那个女生还是她的包包,但结果我跟她在一个(没有暖气的)帐篷里一起进餐。不管怎样,带着时髦包包的这个女生其实是CRUMB(新贵媒体狂欢的策划资源,即Curatorial Resource for Upstart Media Bliss)的研究人员、共同创始人和协同编辑Sarah Cook。CRUMB是为策展人、创作者、委托者和新媒体艺术的参展人而设的线上资源。Sarah还是桑德兰大学(英国)的博士后研究人员及独立新媒体策展人。她曾组织展览,受委托进行新媒体艺术创作,并为多个艺术机构管理教育项目,包括盖茨黑德的BALTIC艺术中心、新雅图的贝尔维尤美术馆、明尼阿波利斯的沃克艺术中心、班夫新媒体研究所、桑德兰的Reg Vardy画廊、纽卡斯尔的Locus+,等等等等。对了!她还接受了我的采访,应该很快就能在这里看到。
你在2002年参与了《策划新媒体》(Curating New Media)一书的编辑。写了这本书之后,新媒体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吗?新媒体策展人仍然面临着同样的挑战吗?
这本书的内容是关于CRUMB于2001年5月在纽卡斯尔/盖茨黑德为期三天的会议,事后,这个会议可能会被视为在英国举办的第一个属于新媒体策展人和创作人的会议(它至少促进了一段合作关系和一件成果作品!)。当时我们谈了很多有关基于网络的艺术的事情,以及像泰特这样的艺术馆如何委托艺术家为它们的网站创作(部分原因是英国缺乏媒体艺术的场地)。我们拥有有电影和录像背景的策展人(他们将自己界定为移动图像或镜头艺术策展人),与来自科学博物馆的那些对交互装置感兴趣的委托人,以及那些只想让自己的作品得到公平委托的声音艺术家和网络艺术家进行讨论。因此,我们有学科界限需要克服,也有影响大家参与讨论的基本顾虑:资金、观众、体制支持和专业发展。
现在,策展人仍面临着许多同样的挑战——这门新艺术是什么,谁在进行创作,在哪里可以发现它,如何对其安装、收集或维护?——不过,艺术展览的景象已经发生变化,变得更加多元,这有助于它们的自我界定。对于新媒体艺术,这不再仅仅是要不要在网络上展示的问题(虽然要让泰特艺术馆了解这一点仍然很困难,这是我从一些策展人那里了解到的)。如今,艺术展示于空间与场所中,而不是白色的立体画廊——从科学博物馆到媒体博物馆,再到艺术节,甚至机场。网络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以过去被我们看作网络艺术的,今天可能会被看作研究或社交网络。策展人们知道,一些利用网络但没有发展为项目的作品会被单独展示在互联网上(它可能也有一个真实组成部分)。艺术家一如以往地利用任何必需的媒介来实现他们的创作,策展人应对其作出响应,不管他们的背景是什么。
你对新媒体策划的近期前景有多乐观?你看到积极的(和迅速的)变化了吗?
CRUMB已为新媒体策展人组织了很多专题讨论会,它们采取“危机中心”的形式,幽默地表明新媒体策划实践的核心呈极度紧张状态,其中大部分在经过轻松的详谈后就能得到缓和。[为迎接4月份在剑桥举行的Enter Festival,我们开办了“狂欢中心(Bliss Out Centre)”,设有印式头部按摩和开放源代码刺绣(Open Source Embroidery)——Ele Carpenter友情赞助——编织,算命游戏和其他活动。]这些紧张感通常来自艺术界定的不确定性,另外还有策展实践的不确定性。策展人在“消费者导向”时代的角色或价值是什么,只有过滤或编辑?策展人其他似乎被忽略了的技能——与媒体打交道,成为艺术与观众之间的桥梁——如何获得提高?如何学习从事公共艺术创作所必需的技能?我认为策展作为实践领域,其进化是相当缓慢的(当然比艺术的进化慢),这主要是因为策展实践进行反身思考的历史只有15年(有些人反驳说不止)。但这对独立或自由策展领域的影响是很显著的,我对其持乐观态度。例如,策展人可能会基于现今我们在网络中的生活及工作方式,增强自己的社交网络技能,因而使他们的策展过程更公开,更具协作性(不过这样效果会更好吗?并不总是)。
我想我对机构进行的涉及新媒体艺术的策展实践不太乐观,这仅仅是因为艺术馆本身面临着危机,并为此拒绝任何学科专业背景的策展人(结果引起实验项目被取消或部门停办——看看MoMA的媒体部,它关注的是视频装置)。如果新的艺术形式没有得到收集及认真记录、展示,那么,主流艺术策展人便不得不成为通才,什么都要懂,其知识深度将会很受限(于杂志文章和他们在大型艺术展中的见闻)。也就是说,对于那些向艺术馆结构或艺术界定提出挑战的令人兴奋的项目,他们可能无法轻易作出响应。很抱歉,在一口答应之前将要经过很长时间的深思熟虑。
你认为制约新媒体艺术作品进入艺术馆的因素是什么?
我想在艺术馆中对新媒体艺术的很多限制,都与艺术鉴赏和估价的传统方式有关——新媒体艺术并不总是一件实物(而是一个过程或事件),并不总是独特的(通过群体协作甚至被严厉禁止的观众参与,它很容易被复制或制造。)因而它也并不总是可收藏的(它可以是短暂的数据或代码)或者甚至是不可预见的。它可以插上电正常运作,也就有可能发生故障,这使策展人感到恐慌,因为他们受到的教育是展示一场没有变化的展览和一些静态的作品。
我为不得不作出以上回答而感到沮丧,原因是虽然我知道这些说法在某程度上是真实的,但我还是认为优秀的策展人以后在回顾艺术史时可以说,别急着沮丧,观念艺术是短暂的,现场表演艺术是受时间限制的,交互过程不能收集,但我们有悠久的支持历史!优秀的策展人会寻求形式和内容之间的平衡,不受形式限制,就新媒体艺术来说则是不受技术限制。也就是说,你必须熟悉形式——以便知道它对这种特殊艺术作品的重要性,或至少知道你不知道什么!
一些艺术馆负责人曾告诉我,他们认为新媒体艺术没有受众,当然也没有一个观众可以担保他们认为的过高投资(“办一场媒体艺术现场活动的每人成本是7磅,我宁愿给他们每人10磅让他们离开!”某位负责人竟然这样对我说)。还有其他艺术画廊的负责人对我说,“我们不展览新媒体艺术是因为我还没有看到任何我觉得很好的作品”。当时他们正坐在一位艺术家的旁边,他们刚刚为这位艺术家举办了展览,他曾在威尼斯双年展赢得奖项,只接触数字视频或拟真及传感的声音环境。有没有搞错?!同样,他们不会承认自己还没看过多少新媒体艺术,或不知道在哪里看,甚至不知道它们是怎样的。
这就是艺术馆,但你提的问题不太明确。在我看来,在科学博物馆和媒体博物馆,虽然合作较少受到阻碍,但这可能是因为那里的策展人比较不担心形式。伦敦的一些受委托创作的永久装置的新媒体作品在科学博物馆中陈列着——或许是因为它们的一部分职责是从事科技文化。新的英国电影研究院(British Film Institute)南岸会场有一个画廊,具备条件展示交互、拟真、传感、数据驱动等一切形式的新媒体艺术,尽管他们会不会展示电影和录像装置以外的东西还有待观察。
你的网页上说,你是一个当代艺术策展人。你的实践主要关注新媒体艺术。你把新媒体艺术看作一个独立体,还是认为它“只”是另一种艺术形式?
我曾经在当代艺术的博物馆和画廊工作,在每个领域都感觉良好。我的背景是哲学、近代史和当代研究,不是艺术史。我觉得有趣的是我有两个学位有“当代”这个字眼,拉丁文大致译作“关于近段时期”,因为在拉丁文中没有与“当代研究”对应的词——只有“关于近段时期”的研究。所以对我来说新媒体艺术是最“与近段时期有关”的艺术。新媒体艺术“是”艺术(不“只”是艺术),并且,作为一个不断变化的实践领域,它很有可能会彻底重新界定什么是艺术,正如它可能会重新界定什么是新的,或者什么是媒体。
要实现“新晋媒体狂欢”需要什么条件呢?
茶、甜点还有WiFi?作为一个策展人,要紧跟时代而不“追着潮流跑”(如Barbara London所言);具备一种历史感很重要。挑战体制——无论是艺术体制、博物馆,还是展览模式——并且不怕冒险(总是当发起者)。同时,记得要照顾好艺术家和作品,管好其他人和你的职业道德。为沉思与回忆创建环境(狂欢不一定要不朽,它可能只持续一分钟,但那是值得记住的一分钟)。
如果要你教新媒体艺术的博客写手一件事情,那会是什么?
要激发其他人去做他们要做的事情。因为我觉得那是可以比现在容纳更多的一个空间。我希望他们中的一些更加严厉,更具批判性。让他们的作品在非新媒体印刷杂志、报纸和期刊上发表,或者至少参考这些既定样式。
Natalie Bookchin的日常资料库,数据库虚构的一部分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跟Steve Dietz共同策划的一个展览标题,“过去被称为媒体艺术的艺术(The Art Formerly Known As New Media)”。(我认为)它很有挑逗性。你希望借这个标题和展览引起怎样的讨论?如你期待的那样展开了讨论吗?
策展人在这个展览中的职责是回顾过去十年在加拿大班夫新媒体研究所举行的活动,所以人们期待我们可能会策划一些“最好的”回顾。我和Steve对那样的展览筹办模式不太感兴趣,我们更喜欢挑选那些可能会为我们在后新媒体时代(假如我们真的处在这样的时代)重新界定什么是“新媒体艺术”,或者什么是艺术的作品。我们审视了数百名曾参与班夫举办的新媒体活动的艺术家的作品,并询问了他们正在做什么。我们会考虑一些在班夫讨论会上被反复提起的大主题——人工智能、有关身体与生物学的问题、数据可视化、社交网络、身份、记忆、交互——以及与这些艺术作品有关的思考。
这个标题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尽管我肯定这场展览引起了很多讨论(也许除了通过我们装置作品irational.org的方式)。它符合“回复:新鲜(Re:fresh)”,即探讨媒体艺术与科学的历史的(所谓)首次会议的主题。我认为出席的历史学家可能认为他们看到了一次“最好的”回顾,毕竟那次会议办得不错,但我们并不觉得那是正确的工作模式。我和Steve,还有Anthony Kiendl之前策划了数据库虚构展(Database Imaginary),现在我们依旧在发问,比如“所谓的新是指什么?”或“这些作品通过什么行为与我产生联系?”或“这件艺术作品想告诉我关于‘后现代环境’或我所处的信息科技世界的什么事情?”我们希望来看这场展览(如果你想的话,你还能买到T恤!)的人会带着类似的问题离开。
你跟Sabine Himmelsbach共同策划了在德国奥尔登堡Edith Russ Haus新媒体艺术空间举办的展览“我的私人真实(My Own Private Reality)”。入选作品反映了互联网上的社会共享及其民主化现象。关于这些问题你有什么看法?批判?很感兴趣?
我对myspace.com“现象”有一种非理性的反感,因为(默多克,即myspace.com的股东,但也是因为)我对一切更早、更好、更小、更智能的版本都有一种怀旧的偏执忠诚(取决于我是否对其很熟悉,会批评“他们不是按照以前的样子来制造”,或展示出早期使用者的恋物式热情与渴求)。我认为一些所谓的Web 2.0技术是企业世界创造依赖型消费者的手段,从而阻止替代的点对点运作的蓬勃发展。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Cory Arcangel的作品BlueTube,它只用于提醒那些不小心融入基础设施的观众。但我同样认为这些软件(尤其开放源码软件,它让你学一点点,然后分享,并在通用模版上转移)通过它们支持的、值得访问的交际社区,能创造有意义的活动。有趣的是,看看在网络上拥有另一个身份,成为网络社区一部分的状况如何循环出现——从90年代初摆自己上网,到90年代末和00年代初在网上伪装成其他人,或你在现实生活中无法成为的人,而现在,00年代末,则是这些模式的结合。如今,成为线上社交网络的一部分能够促进你的离线生活。人们还在学习这种新的混合性生活方式的微妙之处及社交礼仪。
我认为策展是关于挑战你自己和你的信念、假设和矛盾,这正是我采取种种行动的理由。我想策划这场表演,是因为我知道有很多伟大的艺术项目都利用网络来探讨我们所有人身上的社交动力,而且我希望有机会在同一个空间一起思考所有的作品——包含我对技术本身的看法的作品。与Sabine和她在Edith Russ Haus艺术空间的团队一起工作的经历很奇妙;在世界上拥有一个这样的空间很重要,这里不存在维持艺术馆收藏,或填补巨大空间的压力,取而代之的是,这里有驻场艺术家为获取报酬创作新作品(如Hans Bernard /Ubermorgen和Annina Rust)。
“我的私人真实”(My Own Private Reality,更多照片)
怎么样可以变得像你一样,成为被世界所肯定的新媒体艺术策展人?
嗯,从策展课程中取得学位(如我在巴德学院取得的),在受到好评的机构里工作(沃克艺术中心、加拿大国家美术馆)会很有帮助。还有,在一所大学里担任全职研究人员很重要,它能够支持你的自由策展项目(感谢桑德兰大学)。要不然我建议你去找优秀的人合作并向他们学习(感谢Steve Dietz)。努力尝试,选择适当的地点和适合的时间(感谢Sara Diamond和Susan Kennard以及班夫新媒体研究所)。不要当一名隐士,除非别无他法;换句话说,要扩展社交网络,并且做对的事,即使这意味着做得更少(要吸取这沉痛的教训)(感谢Beryl Graham)。我最喜爱的茶渣占卜显示说:“用你的行动说话,用你的行动证明,让你的传达方式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可以跟我们分享你即将开展的CRUMB项目或个人项目吗?
当我不用参与CRUMB已经开始撰写的某本书的相关工作时,我努力要做的是回馈我的城市,作全球性思考但采取地方性行动。所以,尽管我最近做的很多策展项目受到世界关注,我还是希望在离开这个被我称为家的地方之前,为它做一些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的事情。所以我试着工作之余保留一些时间,以更多地与由集体建立、志愿者运营的了不起的纽卡斯尔星与影电影院(它不只是电影院!)一起合作,而且(十指交叉)我即将为下一届AV节完成策展及启动的工作,以“传播”为主题的AV节将会遍布整个英格兰东北部。
感谢Sar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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